【清明思亲】父亲是个读书人-正版星力新平台

■朱颂桔

父亲离开我两个半月了，我庆幸，我是这个世界上陪伴他时间最长的人，一日三餐，一年四季，朝夕相处近半个世纪。

父亲喜欢在饭桌上和我聊几句，他自称福翁，说自己只是一个读书人。我自幼耳闻目睹，见到最多的是书的目录。父亲读书多且杂，史书、文学、诗歌、美学、哲学、医学、书法、宗教、科技……各类书籍应有尽有，真算得上博览群书。

父亲爱书如命，手边翻看的书都用白纸包好，怕弄脏。在办公桌上，有满满一盒他裁得整齐的书签大小的白纸条，是他阅读时做笔记用的，因为他舍不得在书上标注，甚至购买书的时候都和店员打招呼不要盖收讫章。幼年时候，父亲对我相当宠爱，从不勉强我读书写字，他认为“我要学”才能学得好。倒是母亲比较严厉，督促让我练字，描红本上沾满墨汁和眼泪，父亲总是说：写得蛮好的，不要太苛求。不过有一次父亲送我一支漂亮的圆珠笔，上世纪八十年代，圆珠笔还很稀罕，我兴奋地拿起来就在他的书面上画，父亲回来看到，伸手给我一巴掌。看到我脸上五道红杠，哇哇大哭，那一刻他是心疼的，但是更心疼那本书。这是父亲唯一一次打我。

父亲年轻时喜爱读医学类的书籍，尤其是中医学，记得住老宅的时候，家人周围邻居感冒发烧或不舒服，都来请教父亲，他会给大家开药，特别是有小孩子得了腮腺炎，都请父亲帮忙用墨汁在发炎部位画个圆，过两天就好了。晚年的时候，小区门口的机关医务室是他每天必去的地方，除了每天监测血压血糖，就是和医护聊聊医学常识，好多患者还误会他是医务室请的老中医。

近期整理父亲物品，发现多本日记本，记载着父亲青壮年读书笔记及生活日常，描述着当时的心情，看到某段文字查阅的一些资料来源，以及读后感想等等。这些记载的片段，诠释了“读书破万卷，下笔如有神”含义，没有大量的阅读、思考、研究，是不可能写出好文章的。

父亲写一手好字，源于他读过相当多的书法字帖，他告诉我，学习书法不是拿起笔就写，先要学会读帖，要用心去看，看透彻了才能动笔。他其实不喜欢别人称他书法家，一再强调自己是书法研究者、爱好者。在他的影响下，我看过一些字帖，尤喜欧体九宫格。有时候我下班刚进门，他会指着铺在桌上的写好的字问我，哪一张好?我笑道：“我哪里懂?”他总会满含期待地说：“你眼力可以”。那一刻他就是一名护短的老人，总觉得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。

看着满屋整齐的藏书，眼泪又一次袭来，满满的怀念和酸楚。父亲再也不会说我不学无术了，我只能用余生守护着一个读书人一生的无价之宝。

母亲在1999年因车祸去世，父亲悲痛万分，写下诗句：

柳湖路上柳青青，屡屡偕君作伴行。

又见梢头新绽绿，缘溪弹泪唤君名。

时隔24年，父母终于在另一个世界相见了。清明时节，追忆双亲只能在新茔前放一束白菊，以表心意，父母永远活在我心中。